回忆八十年前的老西安

民国时期的西安西关地图

民国时期的西安街景 宗鸣安供图

编者按　　霍风

现居成都的霍风先生是一位老西安，他1924年出生在西安，后来因工作去了四川成都，并在那里一直生活了六十多年，退休前是成都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宣传干部。最近他在西安的一个侄女告诉他，家乡的《西安晚报》开了一个介绍西安往事的版面，建议他也写写这方面的文章。霍老很高兴，就给本报写了两篇回忆西安民国往事的稿件，并询问如果合适的话，他可就这个话题写一组稿件。编辑阅读了霍风先生的稿件后，觉得很适合《西安地理》版面，与他沟通后，霍风先生又很快写来了六篇稿件。这些文章回忆了民国西安西关的骡马大会、上世纪40年代的一次话剧盛宴、战时西安乐坛群英、一种被遗忘的民间拜佛仪式等，九十高龄的霍风先生的这些回忆如今已鲜为人知，对了解西安民国历史也是弥足珍贵。值得一提的是，编辑在与霍风先生电话联系时，他声音爽朗，思维敏捷，丝毫感觉不到他已是一个九十高龄的人，一口陕西话也让人倍感亲切。他说，虽然自己已是耄耋之年，但头脑依然清晰，手脚依然灵便，耳不聋、眼不花，电脑打字也会，很想念家乡，非常高兴写这些回忆老西安的文章。《西安地理》版从本期开始，将开设霍风先生的“民国西安往事杂记系列”。

我1924年出生在西安的西关正街。

我父母分别在西安西关正街和糖坊街的两处基督教福音堂（不是天主堂）工作，我就出生在西关正街的福音堂里，并在这两处地方度过了青少年时期。回忆我小时候—20世纪20至30年代初，西安十分闭塞。那时，西关街面虽宽却很破烂。西关正街的福音堂位于现在的省林业厅对面，教堂拥有几处宗教事务场所。旁边的今南小巷一带有些饮食摊点，再朝东走，有两三家修造老式牛车马车的木匠铺和铁匠铺，还有一所小学。教堂朝西，有稀稀拉拉的一些农舍，路北是林业厅的林业试验场，还有一所“模范学堂”第二高小校。

西梢门内几家农户周围，还种着绿油油的蔬菜和庄稼。西梢门原有城楼，抗战时因妨碍市民躲警报而被拆除了。

糖坊街靠近北门，它和周围的雷神庙街、曹家巷等小街巷一样，路面是土路，好像从未经过任何整修。路旁地势稍高，却也称不上什么人行道，人们只能在住户墙外坑坑洼洼的窄路上小心前行。那时全城尚无发电设施，入夜居民以清油灯、蜡烛或煤油灯照明。在北大街，每个十字街口的路边，都竖着一根状如绞刑架般装有绳索滑轮的木柱，作为路灯使用的大煤气灯就悬挂在它上面。北大街从北门城墙边到二府街口对面一带，全是麦田和农舍。过去那里曾是旗人居住的满城，辛亥革命西安起义时满城被毁，一二十年未予重建，变成“都市里的村庄”了。那时，城垣内的许多地方，也都种着庄稼。

城内缺乏合格的饮水，尤其北门一带井水都苦涩难饮。因此，西门月城内那口大井的“甜水”，就几乎成了半城居民的食用水源，不断有人用板车向城内各地送水。南院门街心也有一口大的公用水井，但其水质却比西门大井逊色多了。

西大街是我进城必经之地。记得到上世纪20年代末街面仍很狭窄，路面好像还铺有青石板，30年代初才放宽了些。那时基本上还没有汽车，自行车也是凤毛麟角。人们出行近的靠两条腿走，远的由骡车、牛车代步；谁能坐黄包车，已经是相当奢侈了。我在西关、西大街常会看见运送物资的骆驼队经过。这些高大而傲岸的畜牲边走边磨牙（也许是反刍），嘴角流淌着一串白色泡沫，挺好玩的。还有结伴而行身着号褂、手握杵棒的长途信差，用背篓背负着邮件，艰难地行走……这些落后的物流图景，伴着偶而从头顶呼啸飞过的银偶而飞机的轰鸣声，形成极强烈的对比！

上世纪20年代末的西安基本上还没有现代资本运作，旧式商号、钱庄、当铺还是市场主角。每年清明、谷雨、小满、芒种等农历节气，西关都要举办盛大的骡马会（别处可能也有），进行牲畜、农具、种籽等商品交易。附近的妇女儿童，这时也可以饱尝各种美味小吃，观看民间杂耍、猴戏及皮灯影、木偶剧等精彩节目。